孝珍坐在酒店的床上，望着手机里日益减少的余额，莫名地烦躁。

昨晚，她又做梦梦到的女儿。她抱着自己哭，问她为什么不回去看她？

无助的感觉袭上心头，眼泪止不住往外流。远嫁的姑娘离家出走都没有地方可去。

回家吧，就意味着自己向丈夫金楠妥协。不回去，每天都要支付高额的酒店住宿费。孝珍陷入了两难之中。

“你身为一个女人连最起码的传宗接代的事都没有做到，不配在这个家里待着。你给我滚出去。”丈夫的话又在耳畔回响，孝珍将床上的枕头一股脑推到了地下。

“你一个月往家拿多少钱？除了还车贷，剩下的钱全让你挥霍了。这些年，孩子是我养的，房贷也是我掏的。你就知道要二胎，你陪过孩子多久？讲过故事吗？参加过家长会吗？既然给不了孩子高质量的陪伴和幸福的家庭，为什么要多一个孩子到这个世界上受苦？”孝珍将一肚子的怨气都发泄到了枕头上，边捶边喊。

喊累了，打累了。她直挺挺倒在了床上，又沉沉睡去。

周末的午后，孝珍去商场给孩子买了些衣服和零食。蹑手蹑脚地回了家，她小心翼翼地开门，生怕惊动其他人。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，她生出些许自得:知道没有我不行吧，这屋子给你造得跟狗窝一样。

但是很快这得意的情绪就被扑面而来的悲凉所覆盖。他宁愿生活在这狗窝里，也不求我回来。

“妈妈，妈妈。”女儿娇娇不知从哪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。头发乱糟糟的，小脸却红得很。

“你脸怎么这么红？”孝珍摸了一把女儿的额头立刻就明白了一切。

医院里。刚刚输了液退了烧的娇娇睡得迷迷糊糊的，却一直拉着她的手嘴里呢喃着:“妈妈，别走。妈妈别走。”

孝珍眼泪控制不住落了下来。自己想通过离家出走来惩罚金楠，却不料委屈了自己和孩子，未能伤其分毫。果然一段感情当中用情深的受伤也深。

回到家时，孝珍终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男人。他脸色如常，坐在餐桌前喝着酒吃着菜。看到她回来了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
倒是婆婆拉着孝珍坐在了沙发上一顿嘘寒问暖，算是化解了些许尴尬。

“回来了，就别走了。孩子想你想得总哭。我年纪大了，照顾自己都够呛……”

“要我回来也行。第一，你不许再说滚这个字。第二，不要再逼迫我生二胎了。”孝珍在沙发上坐下，面朝着餐桌的方向。

金楠听完没说话。依旧自顾自喝酒吃菜。婆婆忙打圆场:“回来了就好。两口子有什么话说开了就行了。你以后有什么话慢慢说，别动不动发脾气。”最后一句话是对儿子金楠说的。

孝珍就这样留了下来。用她的话说，她对丈夫没多大的奢望，只是希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。

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。金楠酒后又提过几次要生二胎，孝珍都坚决不同意。

“传宗接代是女人天职，难道你想我们金家绝后吗？”金楠举起了拳头。

“我们现在这条件根本不允许要二胎。你又不往家拿钱。娇娇相当于我一个在养。再要一个，喝西北风吗？”孝珍骨子里的倔强性子迫使她昂起头与暴怒的如狮子般的金楠对视。

“我那些个哥们条件和我们差不多，人家媳妇怎么就能生？以前十个八个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？就你矫情！”

孝珍以为自己这样说能让金楠收敛点性子，至少往家拿点钱。没想到他倒是埋怨起自己不能吃苦了。真是自私到了骨子里了。

“以前吃不上饭是大环境所致，难道我们现在也要因为你饿肚子吗？”孝珍回击道。

金楠憋了半天，直把自己脸都憋红了才道:“你不生，我找别的女人给我生！”

孝珍心中嗤笑:“就你这样的，哪个女人会为你生孩子啊？”

但是孝珍忘了一句话。这世上的人和事都难说的很。臭鱼还有烂虾配呢，何况男人。

很快她就发现，金楠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，不过她无心过问。毕竟在她心中早已对金楠死心了。两个人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，为了孩子维持一个表面完整的家庭罢了。

针戳到肉里的时候才知道痛，她亲眼看到金楠出轨的证据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在乎。

“妈妈，爸爸的手机落家里了，刚刚好像有人找他。”娇娇将手机递到了孝珍的手里。

她下意识地打开了微信。跃入眼帘的第一条消息就是:“我想你了。”孝珍的手一抖，忙支开了女儿:“娇娇，快上网课了。你先回房间准备下。”

支走女儿后，孝珍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金楠和对方的聊天记录。暧昧不清的字眼看得她脸红又气愤。

离婚的念头又一次浮上心头。

“妈妈，妈妈。今天教新课了。结婚的婚字怎么写呀？”娇娇又从房间里跑了出来，吓得她连忙藏起了手机。

“娇娇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了，你要跟谁呀？”孝珍试探道。

“那当然是妈妈了。不过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分开呀？”女儿的话问得孝珍哑口无言。要怎么和孩子解释这个问题呢？离了婚，女儿势必会受影响。她会不会在学校被同学看不起呢？纷乱的思绪纷至沓来，搅得孝珍头疼欲裂。

罢了罢了，如果他能够悔改，就给他一次机会，就当是为了孩子。

“虽然我们身在异地，但我的心一直在你身边，陪伴着你。”吃饭时，孝珍突然对金楠说了这样一句话，正是他和第三者的情话。

金楠立刻变了脸色，斜着眼质问道:“你是不是看我手机了？”

“是。你可真行。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要养不起了。还替别人养老婆。”孝珍从聊天记录里已经知晓第三者也是有家庭的。

“谁让你不生二胎的。你不替我生，我找别人替我生。”金楠说得理直气壮。

“你……”孝珍气结，和不讲理的人说道理根本说不通。

“你要是能和她断了，收心过日子。我还是可以原谅你的。”孝珍强压下怒火，好言规劝道。

“就算没有这个女人，我还会找其他的。谁让你不生二胎呢。”金楠直接将无赖进行到底。

“那就离婚好了！”孝珍忍不住出言威胁。

“离婚就离婚。家里东西一人一半。你说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吧？”金楠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，听到离婚的话也毫不惊讶。

孝珍没有直接回答，提离婚只是她吓唬金楠的手段罢了。

金楠这边的路走不通，她只能从那个女人身上下手了。幸好她当时偷偷记下了女人的电话。

“你也是有家庭的人，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？”孝珍编辑了一条信息给女人发了过去。

好半晌对方都没回复。孝珍又拨打了女人的电话，没人接听。

孝珍急了，在金楠那受的气和委屈在五脏六腑游走，迫切地要找个出口发泄。

“你不接我电话没关系，我找你丈夫谈。”孝珍信息刚发过去，电话立刻就响了。

“你不要打给我老公。我和你丈夫只是聊聊而已。并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你家庭的事。”女人期期艾艾的哀求道。

孝珍本想和对方大吵一架，出出心中的恶气。结果还没开始对方就求饶了。最重要的是，问题出在自己丈夫身上。即使没有这个女人也会有其他的女人。孝珍满肚子的怒气都化作了一声叹息:“唉，我家那口子不是什么好东西，也不值得托付终身。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。”

“我也没想和他在一起，就是婚姻生活太过平淡，找点刺激罢了。如今遇到了你，我也算看明白了。婚外情固然刺激，但是一旦东窗事发就会危及婚姻的根本。我看你也是个厚道人。就和你说实话吧，你丈夫外面其实不止我一个……”女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

孝珍听完，整个人都呆住了。有些东西自己猜到是一回事，事情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
她跌坐在梳妆台前，愣怔着发了好一会儿呆，又痛快地哭了一场。才从女儿房间拿了一只笔和一张纸。她要好好计算计算婚姻的去留了。

她先将离婚的好处写了一列，又将保留婚姻的好处写了一列。花费了二十多分钟才算做完婚姻这道选择题。结果让她吃惊的是，保留婚姻那一列只有一个好处:能有一个表面完整的家庭。

孝珍看着那张纸又哭又笑，状若癫狂。第二天一早，孝珍就拉着金楠去了民政局。在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，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金楠，对方依旧是神色如故，丝毫没有因为失去她而后悔或流露出一丝丝难过不舍。

孝珍自嘲一笑，到了这一刻她还没彻底放下。“算了，都交给时间吧。时间会让我放下，也会教训他这种不尊重婚姻的男人的。”孝珍不禁开始脑补金楠离开她以后的悲惨结局，似乎这样会让她快乐一点。